邵尔辉兖州记事

 兖州记事

邵尔辉

1

兖州这所小城,我把她定位为第二故乡,我虽然生在东北,却是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,对东北老家,远不如对这座小城熟悉,亲昵。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,一沟一壑,就像熟知自己手指上有几个簸箕几个斗,晚上出门遛弯,米距离也许要走半个小时或更多,光是与熟人不断地点头举手打招呼,赶得上做一套广播体操了。

小城虽小,名气实在是不能算小,那是因为当初给它起名的人名气实在太大了。大约四千多年前,大禹治水分天下为九州,作为古九州之一的兖州,就此诞生。

“州”者,水中陆地也,《说文》:”水中可居者曰洲”,古人大都逐水而居,水边往往是美好事物的滋生地,诗经曰:”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,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”。这四周都有水的地儿,肯定是块宝地,才有资格被称作“州”。

现在看来,兖州的确四面临水,西有洸府河,北有大汶河,由东向南环绕整个东南城的,是赫赫有名的”子在川上曰”的那条名川-泗河。是不是挺耳熟的?对了,”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头”嘛!

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天,一个20出头的小青年,由老家的黄河边出发,跨过泗河,来到兖州看望他当首长(司马)的爸爸,这位裘马清狂、逸兴遄飞的青年诗人登上了兖州城的南城门楼,他极目远眺,早春的大平原浮云飘渺,一片苍莽,禁不住感慨万千,文思涌动,援笔写下了他现存最早的一首诗--

东郡趋庭日,南楼纵目初。

 浮云连海岱,平野入青徐。

 孤嶂秦碑在,荒城鲁殿馀。

从来多古意,临眺独踌躇。

这个年轻人是杜甫。

两年以后,兖州又来了一个人,这个人比杜甫大11岁,按现在的标准,也算是年轻一族,却早已赫赫有名,他便是”仗剑去国,辞亲远游”,萍踪浪迹,四海为家的大诗人李白。这时杜甫仍在兖州。于是,两颗未来中国文坛最耀眼的巨星相会了。 闻一多先生对这次李杜的相会是这样描写的:”我们该当品三通画角,发三通擂鼓,然后饱蘸了金墨大书而特书。因为我们四千年的历史里,除了孔子见老子(假如他们是见过面的),没有比这两个人的会面更重大、更神圣、更可纪念的。我们再逼紧我们的想象,譬如说,青天里太阳和月亮走碰了头,那么,尘世里不知要焚起多少香案,不知有多少人要望天遥拜,说是皇天的祥瑞。如今,李白和杜甫,诗中的两曜,劈面走来了。我们看去,不比那天空的异瑞一样的神奇,一样的重大意义吗!”此后,杜甫在兖州待了七八年,李白则举家客居兖州二十年,这期间,李杜留下了大量相互唱和的诗篇,其中,李白的一首题为《戏赠杜甫》的诗颇有意思:

  饭颗山头逢杜甫,头戴笠子日卓午。

  借问别来太瘦生,只缘从前作诗苦。

 

这就像一对老朋友见面,一个说,咦,几天没见咋又瘦了?别老惦着那几行劳什子诗,身子要紧!而杜甫也以一首《赠李白》回应,仅仅用了二十八个字就为李白刻了一幅小像,其中的两句是:”痛饮狂歌空度日,飞扬跋扈为谁雄!”似乎在说,老兄,别那么牛好吧?少喝点酒,多干点实事比啥都强。

原来诗仙与诗圣也会相互顶针斗嘴,而且插科打诨竟也玩的这般有品位,上档次。

2

刘禹锡诗曰: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,水不在深有龙则灵”,放在兖州应该是,塔不在高,有佛则兴。兖州城的东北角,有一座始建于隋朝的八角型十三层楼阁式空芯砖塔--兴隆塔。这可是兖州的标志性建筑。我小时候,经常在津浦线上坐车来往于关里关外之间,那时车速慢,显得旅程很长,坐的又是硬板,一趟下来疲劳得很。对抗疲劳的有效方法,除了看书,就是观看车窗外的风景了。下行车快到泰安时,已是下午,若天气晴朗,没有去过泰山的人,往往老早就挪到了右面车窗,等着一睹东岳雄姿,等到泰山真正透过车窗映入眼帘时,人们往往大失所望,因为他们在这个角度看到的泰山远不是心中想象的样子,既不雄伟,也不壮观,更不苍翠,远远望去,就是一堆毫无生气的褐碣色丘陵,哪有一点五岳之尊气势?可一但车子过了瓷窑,只消一小会,惊奇的人们就会发现,影影绰绰若隐若现的一座古塔伫立在落日的余晖中,远处,漾着一轮大大的嫣红色落日,天边,飘着一抹火烧样的晚霞,一缕炊烟在塔前荡漾开来,一团团翠绿簇拥在古塔脚下,渐行渐近时,人们还可以清楚的看见塔身上古朴的斗檐,或圆或方的漏窗以及塔顶用琉璃瓦制成的莲台式宝刹。获得意外收获的旅客们大喜过望,指指点点兴趣盎然,(可惜那时还没有数码相机),每当这时,我的那种自豪感便在胸中洇洇升腾,姿态优雅的由行李架上取下行李,微笑着告诉人家,我就在这里下车,这儿是我的家乡。有时,会有旅客指着窗外的站牌问我:”噢,你是衮州人?”我笑着回答:”我是兖州人”,心里说,你才滚呢!可脸上依然笑意可人,兖州人嘛,身处孔孟之乡,没这点子气度还行?

年8月的一天,当地警方破获了一起文物盗窃案,却由此揭开了隐藏了一千多年的兴隆塔地宫之谜。原来,几个毛贼受天津发掘白塔地宫出土重要文物的启发,认定兖州兴隆塔下肯定也有宝物,于是,几个人在兴隆塔旁边租下了一间房子,在房间里开挖地道,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,将地道延伸至兴隆塔下,果然敲开了塔基下面的地宫之门,顺利盗走了一大宗国家一二级文物,其中包括国家一级文物宋代金棺、鎏金瓶以及舍利子等。就在这几个文物贩子打算出手宝物时,被警方及时抓获。有人说,这是佛主的点化,也有人说,其实是贼人们因分赃不均闹内讧,一方反水将线索牵给了警方。不管怎么说,兴隆塔算是因祸得福了,随后,有关方面进行了抢救性挖掘,大批国宝惊对世人。如今,在兴隆塔下,一座集名寺、名塔、演绎、禅修、休闲为一体的大型文化旅游景区--兴隆文化园拔地而起。与古塔遥相对映的,是米高、宝象庄严,气势恢弘的灵光宝殿,精美绝伦的现代艺术创作与庄严悠久的历史积淀在这里交相辉映。在这一派繁华的喧嚣中,只有兴隆塔,依然静静地立在那里,不增不减,不悲不喜。也许,它仍旧沉浸在千百年来那些割舍不断的回忆中。

3

兖州这个小城,不光四面临水,城里还有河呢。城里的河都连着,呈”中”字形,由东向西穿城而过的那条叫”府河”,也叫”御河”,城的四周是护城河。按理说护城河应该在城外的,”护城”嘛。听老人们讲,上世纪四五十年代,护城河的确在兖州城外,那时兖州城四周还有象西安那样的古城墙,护城河就顺着城墙根流淌,48年打兖州时,粟裕的部队与吴化文的部队双方交战激烈,城墙被大炮轰的七零八落,剩下的残垣断壁被老乡们或取土垫屋厢,或拆砖垒猪圈,有的甚至贴着城墙根建起了砖厂,直接取土烧砖。到文革前期,这古城墙就已所剩无几了,现存的只有北护城河边上的区区几十米,文革后被当地政府保护起来。再后来随着城市的扩大,护城河就进城了,再后来市中心区西移,西护城河竟成了新老城区的界河。

“府河”由东至西穿城而过,上游是泗河,下游是洸府河。它为什么叫”府河”呢,说来话长。据史料记载,早先,(我是说汉代的时候)兖州的地盘大了去了,是汉武帝时期十三个刺史州部之一,一级行政单位,相当于省级吧,辖有山阳、东郡、陈留等8个郡(国)和多个县。那时,州的一把手称”刺史”,后来又叫”牧”,曹操就当过兖州牧,也就是兖州省的省长。后来,大约是五代十国时期,当时的一个朝廷重臣在兖州起兵反叛朝廷,败落后兖州跟着被刮,被连降二级。明朝时,朱元璋的第十个儿子朱檀被封为鲁王,作为鲁王的封地,兖州的地位立刻上升,成为辖有济宁、东平等四州二十三县的府。据说从那时起,这条流经鲁王府前的小河便被称作”府河”或”御河”。

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,府河是兖州城里饮用水的主要来源,那时的河水大多时候是清凌凌的,深秋时站在河边都能看到水底欢快游弋的小鱼,盛夏时稍有些发浑,饮用前需要先撒点白矾澄清一下,大人们说是因为上游发了洪,我们小孩子听着就想发笑:发什么洪啊,根本就是被我们搅浑的,因为在整个夏天,府河它就是我们小孩子的天堂。从最东边的黑风口,到西御桥以西,不时会看到光屁股的男孩子们在水中上窜下跳,在某个废弃的桥墩子上表演跳台跳水,有的男孩胆儿肥,敢直接从桥上往下跳,玩得惊险时能把赶来喊孩子吃饭的大人看的心都快停跳了。女孩子们则温润了很多,她们顶多脱了鞋袜,把裤腿挽得高高的,在离男孩子们较远的河边、树下,或两人一组用小手绢每人扯住两个角,到水草密集的地方兜小鱼;或边戏水边作浣女状漂洗着手帕巾子之类的小玩意儿。也有那种女孩,稍大些,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生活,她们整日里在河边徘徊,一手拎着一条破麻袋,一手拿着一根一米来长的铁签子,把河边一片一片的杨树落叶往铁签子上穿,签子穿满了就橹到麻袋里,或用铁签子的另一端窝一个弯在河水中捞些水草晒在岸边,往往是天有些晚了,她们才慢慢来到水边,找块平整些的石头坐在上面,脱下鞋子倒干净里面的沙土,草草的涮涮脚抹把脸,收拾起水草与满满一袋子杨树叶一起拖上岸。

早年的府河两岸的确很美,北岸由东往西分布着书院遗址、唐少陵台遗址(南城楼)、明皇城园遗址、关帝庙建筑群;南岸紧傍着那条唐朝时就有的古驿道--中山路,那时,中山路上还矗立着鲁王朱檀所建雕梁画柱、气势非凡的培英坊和两座因雕工精绝而被誉为”天下第一坊”的明范氏牌坊。小河沿岸植被茂密杨柳依依,著名的兖州八景中,有一景就叫”御河烟柳”,煞是迷人。

府河上由东向西大约有六七座小桥,有神桥、酒仙桥、御桥、飞龙桥等,光听这名字,就知道里面一定有故事,比如说酒仙桥吧,它有幸因大诗人李白而得名。当年李白寓居兖州时,正处于诗歌创作的巅峰期,酒酣之时小桥之上,遍拍玉栏尽情吟咏,”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”,久而久之,人们就把这桥称之为”酒仙桥”。还有”飞龙桥”,据说当年大宋皇帝赵匡胤发迹前曾在兖州落难,被官兵追赶,至河边时走头无路(那时还没有桥)又不识水性,便藏身于河边的草丛中,不想仍被被眼尖的官兵发现,情急中转身扑入河中,就在被水呛得迷迷糊糊之时,只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猛一下托起,忽悠一下就到了对岸,就听岸那边的官兵一片惊呼”飞龙,飞龙!”,一边连滚带爬的一会就跑没影了。后来当了皇帝的赵匡胤感念当年的救命之恩,下令在当初落水之处修建石桥,钦命名为”飞龙桥”。至于”御桥”就更不用说了,那是鲁王朱檀就藩兖州时修的,共三座,中、东、西御桥。中御桥当年正对着鲁王府的大门,为迄今为止府河上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座古石桥,桥身为砖石结构,两边的栏杆全是汉白玉雕凿而成,十二根古柱顶上各有一个小狮子,雕工细密,形态可爱。

往事如烟。如今,印证着小城历史的遗迹大多已不复存在,皇城,古道,石坊......只能在老人们的记忆中忽隐忽现。现代化都市的雏形逐渐淹没了小城的故事,历史老去了,历史诞生了。

着一款旗袍优雅如斯

听说老年大学成立旗袍队,于是,我来了。好多年了,由于工作的原因一直穿制服,着正装,每天看着满街的姹紫嫣红,作为原本爱美的女性,这就好比让一只猫儿看守鱼缸。当然,飒爽英姿也是一种美,如果忽略审美疲劳的话。

有人说,爱美是上帝赋予女人的另一缕香魂。

春天有魂吗?有,春天的魂就是那些艳开的花儿。那是冬的馈赠,是春的Logo,是春的香魂。黛玉以一抔净土葬花魂时,她的心窗一定在飘雪,因为她亲眼看见顺着沟渠飘走的,是即将枯萎的春。

既然爱美是女人的天性,那么美的潮流便无可阻挡,哪怕是时光。宋人说“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”。所以有人认为,美是年轻人的专利,她们芙蓉出水,清新亮丽,就像春深人家小院里的香水月季,有的粉嫩或鹅黄色的苞子还裹在深绿色的萼片里,有的已顶着晶莹的露珠次第开放了。如果有一天珠黄花落,那也是大自然的安排,谁能抗拒呢?可是,老艺术家田华却说:“你们美,我们也美,你们美在脸上,我们美在心里”。既然美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内涵,那么,美的载体也如是吧?比如旗袍。

一说到旗袍,人们自然就会想到上个世纪30年代的大上海还有那位民国才女张爱玲。张爱玲承认自己是海派旗袍的俘虏,她笔下的旗袍女子,有的儒雅、清丽,有的贤淑、端庄,有的闲适、淡然,有的忧郁、落寞。而张爱玲本人,当她着一袭海派旗袍时,那窄窄的腰身,高耸而圆润的立领以及略显夸张的宽缎滚边,淡妆素裹,清丽精致,将一代才女那种忧郁中带着叛逆,漠然中带着柔情,优雅而又高傲,恬淡而又率真的气质刻画的淋漓尽致。

旗袍是近代东方女性的宠儿,它既不像和服那样拖泥带水,也不像韩服那样一味地抹杀女性曲线,它比印度的沙丽简洁,比俄罗斯的布拉吉矜持,比越南的长衫端庄。它那种简约的设计,独到的裁剪,保守又不失大胆,美丽又不落繁俗,真正把东方女子的那种端庄大气,雍容华贵,妩媚典雅,婀娜多姿的特质衬托得韵味无穷。

然而,正像并不是所有花都会结果一样,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适合穿旗袍。能把旗袍穿出味道的,一定是女人中的精品。她不一定有娇美的面容,但言谈举止一定儒雅端庄;接人待物一定内敛自信;生活积淀一定醇香深厚;心境深处一定平淡如水,一如戴望舒笔下《雨巷》中的女子,一人一伞一风景,那种摇曳生姿,那种灵动秀美,便是全身心做了这旗袍的主人。

我真的渴望能遇见这样一款旗袍,它也许还残留着张爱玲的一点点才气,或不经意间濡染了唐诗宋词的余韵,蹉跎岁月只为她印上美的痕迹,过往烟云再为它蓄一缕清香。当衣袂飘飘,款款凝眸时,那份烟雨红尘的婉约与儒雅便由骨髓一直流淌到指尖。

邵尔辉,女,年生人,兖州市地方税务局退休干部。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。有小说、散文等作品在省级以上公开报刊发表。并获多种征文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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