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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野×专栏第十一期

《李隆虎说ll也谈回民为什么不吃猪肉》

也谈回民//李隆虎说

为什么不吃猪肉

上期提到真正的“清真”要做到“纯洁无染”与“诚一不二”两点，而“沾染”是“清真”最大的威胁。在严格意义上，饮食的“清真”包括的内容很多，但在实际生活中，“不吃猪肉”是最重要的标准和底线。

猪肉禁忌为何如此重要呢？

关于猪肉禁忌，学界有很多说法。

在人类学界，主要有玛丽·道格拉斯的“异类说”和马文·哈里斯的“生态说”。

简言之，道格拉斯认为，猪之所以成为禁忌，正是因为它在分类上不满足“分蹄反刍”的常态，因而也是“不洁”的。

哈里斯从历史上具体的生态环境出发，认为阿拉伯地区猪肉禁忌的兴起并非源于观念的建构，而是一种应对生态变迁的“策略”——猪肉禁忌的根源在于养猪成本高，以至猪与人争夺有限的粮食。

显然，这种理论的探讨不足以解释中国的回族为什么不吃猪肉。

著名伊斯兰学者马坚是建国以后最早对回族的“猪肉禁忌”加以解释的伊斯兰学者。他认为猪的“不洁”习性是伊斯兰教禁食猪肉的根源，而历史上回汉之间的偏见强化了这一禁忌。

后来的学者在解读这一问题时虽然在教义和历史根源上有所扩展，但未超越马坚的解释框架。

在我看来，历史的考据终归难以证实，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行动与解释更为重要。

那普通回民是如何回答这一问题呢？

我曾无数次问起当地人：“为什么你们不吃猪肉？”刚开始得到的答案无非是“这是教义上规定的”、“猪很脏”或者“猪是外民族吃的”之类的答案，我也和其它的研究者一样满足于猪肉禁忌的“宗教起源”和“身份认同”说，即将之视为一种起源于教条规定，在历史上形成的“身份认同”的标志。

直到年回访时再度问起这一问题时，我才意识到这样的认识远没有触及根本。

当地居民和阿訇都提到了“吃猪肉会丧失掉以莫乃（即信仰）”的讲法，我这才意识到穆斯林饮食禁忌的关键。

那么，为什么“丧失掉以莫乃”这么危险？

按威宁当地阿訇的说法，“伊斯兰”可分为“信仰”和“功修”两大部分。

其中，“信仰”是根本，是一切“功修”的前提，也是后世能否进天堂的甄别标准。

按照当地人的讲法，一个人只要有一丁点的信仰，他（她）都有天堂的“位份”。反之，一个人如果没有信仰，再多的“功修干办”都等于零，后世也将堕入永久火狱。

正因此，一个人“丧失掉以莫乃”就等于失去了天堂的位份，后世也将被打入永久火狱。

一“口”之差，便是火狱与天堂的天壤之别，猪肉的“口禁”自然非同小可。

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，不只威宁一地的回民有这种观念，即便是被认为已经“汉化”的福建泉州回民，至今仍要保留着“禁油”的传统。

简言之，一个人临死前要禁食猪肉、猪油，多饮清茶，“重返清真”。家属在亡人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也有“禁油”。不仅如此，在祖先祭祀仪式中，也必须“禁油”。

在我看来，猪肉禁忌直接与“重返清真”挂钩，恰好反映了饮食禁忌与信仰的关系：

临死前“禁油”目的是让死者以（有信仰的）“穆斯林”的身份去世，确保后世天堂的位份。

祭祀中的“禁油”则可以解释为确保亡人的信仰不被“沾染”。当然，威宁当地也不乏喂猪（但不吃），甚至是吃猪肉的回民。一个当地回民曾告诉我，他家不仅喂猪，还吃猪肉。他甚至开玩笑说：“只要把猪肉煮一下，就是‘清真’的了！”每当我提起这件事，自认为信仰虔诚的回民都说这种人“信得不真”，是“假回子”。

换言之，一个回民一旦吃了猪肉，他就丧失了信仰，不再是“回子”。

为什么偏偏是猪肉，而不是其它食物，如烟、酒总而言之，猪肉禁忌之所以如此重要，是因为它事关后世的归宿。至于为什么，则是另一个问题了。

网络·摄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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